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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夜,註定是個不平靜的夜。

戰火四起,金戈鐵馬蜂擁而至,所到之處均是一片刺目的血色,馬蹄聲、廝殺聲、哀嚎聲、慘叫聲充斥在靖國境內,無數人民死於馬蹄之下,無數婦女被迫承歡在敵軍身下。今夜,朔國攻進了靖國的皇城,靖國皇帝死於朔國皇帝手中,皇后也被士兵所殺,靖國皇室無一人幸免,全都死於非命,但,這只是朔國人認為。

大火直衝天際,將黑夜燒得如白晝般明亮,但這連天的大火並無任何溫暖的感覺,只餘無盡的冰寒和肅殺。

「太子殿下,就快到了!」靖國左相墨雲抱著一名九歲大的男孩騎著馬奔馳著,他的身後還有另一名女子也騎著黑馬緊跟在後,那是他的妻子。

兩匹黑馬在夜色中一前一後地狂奔,朝著皇城東南方的左相府而去。

在靖國皇后死前,她將自己的孩子,靖國太子慕容軒,交託給忠心護主的墨雲,並請求他好好照顧這孩子,墨雲當下毫不猶豫地直接答應了,畢竟這孩子是靖國皇室唯一的血脈,只要有他在,就有希望復國。

卻不想,這件事被敵國的大將軍發現了,現在,朔國的將軍,夕炎武正帶著五千精兵緊追在後,要把這九歲的敗國皇子給殺了,以絕後患。

兩匹黑馬突然轉了個方向,在小巷中左拐右彎地穿梭著,最後,他們踏進了左相府的大門。兩人下了馬,快速地掃了左相府一眼,眸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驚愕和悲痛,依舊坐在馬上的慕容軒環顧著四周,只見這左相府也沒逃過無情的戰火,無數名侍衛、家丁和婢女橫屍在門前及步道上,地面被染成一片血紅,想來這府中是無人生還了。

「太子殿下,這裡正是微臣的府邸,讓微臣扶您下馬吧!」忍住心中的悲痛,墨雲轉身向慕容軒行了一禮,並伸手要扶他,沒想到,慕容軒卻揮了揮手,示意他停下動作,就在墨雲怔住的瞬間,年僅九歲的小太子已翻身下馬,並恭敬地跪在墨雲夫妻倆身前,「左相夫婦二人的救命之恩,本太子定永生不忘,若往後有機會,本太子再報答此次恩情。」幕容軒的聲音雖仍透著幾分稚氣,卻堅定如石。

墨雲夫婦一驚,慌忙上前將他扶起,「太子殿下無須如此,您這一跪,我們夫妻二人可消受不起啊!微臣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!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。」墨雲扶起了幕容軒,並拍了拍他衣袍上的塵土,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般,充滿了憐愛和不捨,「只是……為了不招致殺身之禍,可能要委屈您隱姓埋名,與微臣夫妻倆一同生活了。切記,您的真實身份千萬不可讓他人知道,微臣已替您取了新的名字,以後您就暫時名為柳陽風吧!」

慕容軒點了點頭,眼中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冰寒冷光,語氣堅決地道:「本太子知道,往後可能要麻煩你們了,待時機成熟,本太子一定會親自手刃君崇天那個混蛋,復我靖國!」

此時,遠處染血的花叢中突然發出了沙沙的聲響,墨雲夫婦和慕容軒同時拔出腰間的長劍,一臉戒備地朝聲音傳來之處看去,只見花叢處一陣晃動後,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中竄出,那是一名六、七歲的小女娃,在這佈滿血跡的府邸中,這名身上未染半滴血的可愛女孩簡直就像是天界下凡的九天仙童,聖潔得讓慕容軒不由得呼吸一窒,但也只有一瞬,一瞬過後,慕容軒身形一閃,瞬間閃至女孩的身前,手中長劍直指女孩的咽喉,他冷聲低喝,「說!妳是誰?為何會出現在這裡?」

原本看著滿地屍體和血跡的女孩早已飽受驚嚇,如今再被他這麼一指,哪裡

能受得住?當下哇地一聲便大哭了起來。

「……蘭兒?真的……是蘭兒嗎?」身後傳來墨雲的妻子,喬氏顫抖的嗓音,慕容軒皺了皺眉,將長劍緩緩地收回,那女孩見了,立刻衝向墨雲夫婦二人,邊大聲的哭喊著,「爹!娘!……」

衝到了墨雲夫婦的身前,他們兩人旋即蹲下身來,將那嚇壞了的女孩緊擁入懷,「蘭兒,原來妳還活著……」墨雲和喬氏擁著那小小的人影喜極而泣,原以為已死去的女兒現在卻毫髮無傷地出現在這裡,這教他們如何能不高興?

「爹、娘,剛才敵軍來時,是管家爺爺讓我躲在衣櫃裡的,還說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能出去,也不能發出聲音,誰知,蘭兒聽見了好多哭聲和尖叫聲,把蘭兒給嚇壞了!聲音消失後,蘭兒出來,卻見地上都是死人,就連管家爺爺也死了!蘭兒好怕,怕爹娘不會回來了!怕這裡只會剩下蘭兒一人!」小女孩緊抓著自己爹娘的衣袍,兩行清淚止不住地落下。

「蘭兒別怕!爹娘這不是回來嗎?」墨雲輕撫著墨雨蘭的頭,柔聲安慰道。

墨雨蘭以手背抹開了臉上的淚水,強忍著大哭的衝動,她紅著一雙小眼,向墨雲問道:「爹,他是誰啊?剛剛還想殺了蘭兒!」順著雨蘭的指尖看去,她指著的正是站在一旁,默默看著親子團圓的慕容軒。

墨雲微微一笑,示意慕容軒走過來,「蘭兒啊,他是爹故友的孩子,名喚柳陽風,他的爹娘都已經逝世了,所以爹想照顧他。」

慕容軒走到墨雨蘭的身前,微微欠身,「抱歉,方才我並不是想殺妳,讓妳受驚了。」

墨雨蘭搖了搖頭,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慕容軒,「沒關係,我原諒你!」她突然上前一步,慕容軒下意識地想躲開,但又怕嚇到她,原本輕抬的腳又放了回去。墨雨蘭伸出小手,握住了他的手,「陽風哥哥,以後你就不要再想你的爹娘了,把我們當成家人吧!我爹娘人很好,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!」抬眸,墨雨蘭向他露出了一抹燦爛明媚的笑容,這笑容為她原本精緻的面容更添了幾分光采,彷彿是太陽從層層陰雲下鑽出,也彷彿是雨後一朵盛開的幽蘭,純淨而又聖潔美麗。

慕容軒握著她的小手,她的手很柔軟,也很溫暖,她掌心的溫度傳到了他的手裡,感受著這份溫暖,慕容軒覺得自己心中的一片冰寒也在瞬間消融了。

他微微一笑,目光透著前所未有的溫柔,「謝謝妳!」

就在這時,遠處忽然傳來陣陣鐵蹄聲,眾人皆在心中大喊不妙,而墨雨蘭則是嚇得不停顫抖,慕容軒皺起了眉,握緊了她的小手,將她往自己拉近幾分。

「沒辦法了!」墨雲像是下定了決心般,他從懷中掏出了裝著碎銀的錦袋,毅然地塞進了慕容軒的另一隻手中,「快走!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!這裡由我們來擋著,蘭兒就交給您了!如果可以,請您帶著她逃,如若不行,太……陽風,您就什麼都別管,只管讓自己活下去!」

注視著墨雲堅定的黑眸,慕容軒沒再說什麼,只是認真地點了一下頭,並將錦袋塞進懷中,他掃了一眼門邊的黑馬,猶豫了一瞬後還是直接抓著墨雨蘭轉身就跑。

如果騎馬的話,馬蹄聲太過響亮,這將會暴露他們逃跑的方向,所以要逃,就只能用跑的!

「陽風哥哥,你要去哪?爹娘他們……」墨雨蘭的話還沒問完,慕容軒直接點了她的啞穴,「聽話!好好跟著陽風哥哥,哥哥要帶妳逃走!」

墨雨蘭聞言,頓時懂了幾分,她想說話,卻發現聲音完全無法發出,她不停地掙扎,想甩開他的手,但卻掙脫不了,墨雨蘭著急了,她以另一隻手指著身後的墨雲夫婦,示意要帶她的爹娘一起走。

慕容軒怎麼可能會不懂她的心思?他心一狠,抓著她快速地朝左相府後門跑去,「妳爹娘不能跟我們一起走,蘭兒,乖乖聽話,陽風哥哥會保護妳的。」

這時,馬蹄聲愈來愈響,到最後停了下來,想必是夕炎武已經追來了。

帶著墨雨蘭跑出後門,慕容軒拉著她躲到後門的牆外。

再往前行就是樹林,自己一人或許可以,但如果帶著墨雨蘭走,勢必會發出聲響,這麼做就等於是在向夕炎武透露自己的位置。雖然他的身手確實不錯,但仍舊是個小孩,慕容軒可完全不想和夕炎武這大將軍交手,如今,躲在這牆邊才是最安全的。

兩人躲在後門外,小頭偷偷地探出,看著遠方正站在夕炎武和五千精兵前的墨雲夫婦二人。

「說!那該死的小子被你藏到哪了?」夕炎武的嗓門極大,連躲在遠處的慕容軒和墨雨蘭也聽得一清二楚。

「他早就已經逃走了,逃得遠遠的,你還是放棄吧!如今,你是追不到的。」墨雲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中只有決然,並無一絲畏懼,彷彿眼前的兵馬只是個普通的裝飾。

「哼!你這該死的傢伙!」夕炎武冷哼一聲,舉起手中的大刀向墨雲砍去,原以為是墨雲接招,沒想到卻是他身旁的喬氏提劍擋下了這一刀,夕炎武見此,冷笑一聲,「女人,妳還不是本將軍的對手!」他低喝一聲,灌注了更多內力至手中的刀上,劍身頓時一震,強大的力道震破了喬氏的虎口,她身形一晃,血絲從嘴角流出,夕炎武狂傲地大笑了幾聲,使勁揮開喬氏的劍,寒光一閃,他手中的大刀直取她的咽喉,一團刺眼的血霧噴灑而出,喬氏的身影便無力地往後倒去。

「你這混蛋!」雖然早就料到了這般結果,但看著愛人死在自己的眼前,一向溫文儒雅的墨雲也把持不住地怒瞪著夕炎武,他抬起手中的劍,毫不猶豫地刺向夕炎武的胸口,但後者卻漾起了嘲諷的笑容,他一揮手中的刀,在墨雲的劍還未刺入他胸口時,他已劃破了墨雲的咽喉,迅速地解決了他的性命。

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慕容軒緊咬著牙,硬是忍下了衝過去的衝動,他低頭看了手裡抓著的墨雨蘭一眼,只見她整張小臉都嚇白了,變得毫無血色,墨雨蘭的啞穴被他點了,所以無法大叫出聲,但出乎他意料之外,她不但沒有張嘴想叫,甚至連一滴淚都沒有落下,一雙小眼直盯著府中的情景,有些愣然。

「將軍,現在怎麼辦?要派人四處搜尋嗎?」夕炎武的副將拱手問道。

「不必了,天知道那姓慕容的臭小子是跑到哪了?本將軍就不信,一個九歲的小鬼頭能在亂世之中獨自生存下去。」夕炎武調過了馬頭,揚聲道:「慕容軒那小子根本不足為懼,咱們走!回皇上那邊去!」

「是!」一聲齊喝,由夕炎武帶頭,所有兵馬均跟在他身後離去,離去前,無一人看向地上倒著的那兩具屍體,畢竟,那只不過是他們殺的眾多靖國人中的其中兩人罷了。

待馬蹄聲遠到再也聽不見時,慕容軒這才牽起墨雨蘭的小手,帶她踏入滿是屍體的左相府中。

一入府裡,墨雨蘭便急忙掙開他的手,搖搖晃晃地跑到她父母的身邊去,而慕容軒則是靜靜地站立在一旁,並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注視著她。

在一片寂靜中,他甚至不自覺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聲,不知為何,他竟然會害怕打破這令人幾乎要窒息的寂靜。

此時,此夜,天地間彷彿無任何事物存在般,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,靜得出奇,靜得詭異,然而,在這一刻,慕容軒看到了,一滴淚水自墨雨蘭的眼角滑落而下。就在那滴眼淚滴入土裡的瞬間,慕容軒的心莫名地一緊,有些疼痛。

蹲在父母屍體旁的墨雨蘭緩緩地伸出小手,在她的指尖輕觸到父親冰冷的軀體時,她立刻將手縮了回來,就像是被螫到了般,眼中有著驚恐、無法置信,但更多的……卻是哀痛。

漸漸地,在她終於意識到她的父母已經不在了,已經離她而去,到達了一處無論她怎麼伸手都觸碰不到的地方時,淚水不受控制地傾洩而下,熱淚如泉湧出,一行又一行的清淚傾訴著她心底的悲傷。

她撕心裂肺地大哭著,卻沒有任何的聲響,她那副想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的模樣看在慕容軒的眼裡,讓他更加難受。

墨雨蘭被他點的啞穴尚未解開,所以無法發出聲音,就連哭泣也是一片寂靜。

她仰起頭,張著嘴大哭著,哭得傷心欲絕,卻沒有任何聲響,這樣的畫面比起她哭出聲來更讓人感到痛心。

慕容軒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,看著跪在父母屍體旁無聲大哭的墨雨蘭,他的心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劇痛,他想安慰她,卻怎麼也邁不出腳步,只因為,她父母的死……和他有關。

若她的父母不是為了要保護他,也就不會遭夕炎武一刀斬殺。

就在慕容軒努力思索著要如何安慰她時,他看到哭了好一陣子的墨雨蘭抹開臉上的淚水,搖晃著起身,步履蹣跚地朝著她父親掉在地上的長劍走去,她蹲下身,伸手將劍撿了起來——

「妳想做什麼?!」慕容軒電閃而至,怒喝著緊抓住墨雨蘭握劍的手,他瞪了她一眼,卻在看到她的眼神時,愣住了。

純真的光芒從墨雨蘭的雙眸中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灰暗的一雙眸子,有著哀傷,有著悲痛,也有著無所謂的情緒藏在其中。

她的父母已經不會在回來了,那留她獨自一人活著又有何意義?

「妳想做什麼?我可不允許妳輕生。」語氣稍微放軟了些,卻依然有著不可違抗的堅決。

墨雨蘭張了張口,似要回答,但在這時她才想起自己發不出聲音,她皺了皺眉,有些微怒。

輕輕地,緩緩地,慕容軒感覺到身旁的氣息在流動,氣流以極緩的速度朝墨雨蘭周身湧去,在她的身邊環繞著,雖然速度不快,但那聚焦起來的氣流卻是沉穩、強勁的。

一瞬間,慕容軒被嚇住了,這、這是……內力?

她該不會是想……

「住手!」一愣過後,慕容軒回神大喝,他迅速地蹲下身,將墨雨蘭拉進自己的懷中,同時快速地解了她的啞穴。

「噗!」一口鮮血自墨雨蘭嘴裡噴出,那艷麗的紅讓慕容軒感到驚慌。

「妳到底在想什麼?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傻事?」慕容軒一陣心寒,他緊緊地將墨雨蘭抱在懷中。

該死的!他早該想到,墨雲夫婦二人的武功並不算弱,想來墨雨蘭從小也向他們學武了,所以她有內力並不讓他感到意外,只是……她竟然想用自己的內力衝破穴道,她怎麼就這麼傻!他不信她不知道這種舉動的後果,使用內力硬是要衝破穴道,這可是極度傷身的行為啊!

墨雨蘭鬆開了握著劍的手,哐啷一聲,長劍掉落在地上。

「我不會解穴。」她淡淡地答道,就好像自己的身體完全沒受到傷害般,抑或者是,她根本不在意。

因為不會解穴,所以她選擇了這個方法,就是如此的簡單,僅此而已。

「傻女孩!」慕容軒心疼地輕斥道。

「陽風哥哥……」墨雨蘭的雙手緊抓住慕容軒的衣襟,「爹娘拋下蘭兒了,府裡的其他人也都死了,只剩下蘭兒一人了……」

奇怪,她想哭,很想很想哭,但卻怎麼樣都落不下淚來,這是怎麼一回事?

難道……她的眼淚已經在方才就流光了嗎?呵呵……

慕容軒緊緊擁著懷中的小女孩,「妳不是一個人,蘭兒,妳還有我。求求妳,別放棄生存的念頭,就算是報仇也好,給自己尋一個能讓妳活下去的目標吧!」他的聲音很柔,很輕,但抱著她的雙臂卻很緊,像是一個不小心便會失去她一般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墨雨蘭緊抓著他的衣服,沒有說話,也沒有哭泣,他知道,她正努力地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又過了一段時間,墨雨蘭輕輕地開口,嗓音有些沙啞,「陽風哥哥……」

聽見她的聲音,慕容軒很是高興,他溫柔一笑,微微地推開了她,卻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,他嘴角的笑容瞬間僵住。

墨雨蘭的雙眸冷沉到令人感到心寒,毫無生氣的眼眸就如同死人一般。

「殺我爹娘的人是誰?」她開口問道。

墨雨蘭的周身的氣息平穩下來了,這代表她已完全冷靜,但伴隨著發洩後的冷靜而來的,卻是無邊的憤怒與恨意。

她冷靜地思考過了,沒錯,她不能死,因為她還有事情未做,她要報仇!殺了她父母的人必須付出代價!

慕容軒靜靜地看著她,半晌,他正了臉色開口,語氣極是認真,「殺了妳爹娘的人是朔國的大將軍,夕炎武。蘭兒,妳想報仇,是嗎?」

他這句話雖是疑問句,但其實他早就看出答案了。

墨雨蘭原本冷沉到幾乎如同死人一般的眼眸,漸漸地浮現一抹噬血的光采,她的眸中透著冷冽的殺意,「想!我要為我爹娘報仇!」

「既然如此,那就要好好地活下去,以後才能有機會報仇。」慕容軒勾唇一笑,他鬆開了抱著她的手。

這樣也好,至少她有了活著的目標,至少她不會再輕易地尋死。

慕容軒鬆開了墨雨蘭後,恭敬地跪在她身前,「往後,我會負責照顧妳、保護妳,就由我來當妳的侍衛吧!小姐以後就直接喚我柳陽風。」

他不敢告訴她墨雲夫婦的死是因為他,那麼,他便陪在她的身邊,她想報仇,那他便陪著她,他……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報答墨雲夫婦對他的恩情,和彌補對墨雨蘭的愧疚……

「侍衛?小姐?為什麼?」墨雨蘭凝起了眉,目光不解地看著他。

「因為是妳的爹娘救了我,我想報答他們,所以我想好好地照顧妳。」慕容軒誠懇地回望著她。

「好!從今往後,就由你來當本小姐的侍衛。」這次不再猶豫,墨雨蘭直接應下了。

「遵命,小姐!」慕容軒恭敬地答了一聲,並站直了身子,他抬頭眺望遠方已被攻破的靖國皇宮,不知何時,那高高的城牆上已插上了一面大旗,黑色為底的旗面中央繡著一個銀色的大「朔」字,在夜色之中,那「朔」字分外地醒目。慕容軒看著在風中獵獵飛舞的大旗,眸中閃過一抹厲光,他嘴角的笑意變得愈發冰冷。

君崇天,總有一日,本太子會親手斬斷那面大旗,並插回我靖國的「靖」字旗,你等著,本太子一定會把你給殺了!

「小姐,我們把老爺和夫人安葬在樹林裡吧!」

「嗯。」墨雨蘭輕聲應道。

兩個孩子蹲下身子,搬運起兩具冰冷的遺體。

◇◇◇

在同一個時候,靖國皇宮中,一名身穿戎裝的男子負手站在城牆上,那男子不過才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,此時他正低頭看著底下燒著大火、有如修羅場般地景色,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,他睥睨地看著不斷逃亡,卻又被士兵斬殺的無辜人民,眼中的得意愈發得明顯。

此人正是朔國的皇帝,君崇天。

君崇天站在城牆上得意地仰頭長笑了幾聲,他偏過頭,對身旁的兒子說道:「耀兒,看到沒?攻下這靖國對父王來說,根本是易如反掌。」

站在他身邊的靖國太子君天耀不過才剛滿十歲,此時,一雙眼和他父王一樣,有著掩不住的狂傲,他露出一抹不羈的笑容,崇拜地看著他的父王,「父王還真是厲害,等耀兒長大了,定要成為像父王這般厲害的君王!」

「哈哈,不急,遲早有一天,這天下都會是你的!」君崇天拍了拍君天耀的頭。

父子倆站在城牆上聊天,似乎完全忘了他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名八歲大的小孩,那是君崇天的二兒子,朔國的二皇子,君天煬。

傳聞這位二皇子曾在五歲時得過一場大病,在那時就燒壞了腦子,因此心智年齡便一直停留在五歲的時候,是個痴傻王爺,令眾人感到惋惜的是這小王爺偏偏生得無比俊逸,若他並非傻子,想來長大後定能奪走整個朔國一半以上的少女芳心。

君天煬將右手拇指含在嘴裡,嘴角有口水流了下來,一雙眼眸傻裡傻氣的樣子,就算他長得再好看,眾人見他這副模樣總是會嫌惡地避而遠之。

默默地,在無人注意他時,他緩緩地退了幾步,右手拇指從嘴裡拿了出來,以衣袖拭去嘴角的口水,那雙眼眸分明透著冰寒的殺氣,哪裡還有方才痴傻的樣子?

他壓抑著殺氣,緊盯著前方君崇天和君天耀的背影,眸中頓時燃起如烈火般的恨意,他緊握著藏在左手衣袖中的普通銀簪,那簪子並不特別貴重,但卻被磨得晶亮,顯然是常被人握在手中摩挲。

母妃,孩兒答應您,孩兒一定會為您報仇,我會殺了君崇天那該死的傢伙,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的!

瞪視著君崇天的背影,君天煬的眸中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恨意,城下的大火映入他的眼裡,就如同血一般的紅。

這一夜,重文不重武的靖國被鄰邊強國,朔國,攻下皇宮,靖竹城。吞了靖國後,除了幾個小到根本不足為懼的小國外,朔國可說是統一了這整片大陸。

這一夜,無數將領兵士戰死在戰場上;無數平凡百姓慘死在馬蹄下;無數流民孤兒流離失所;無數親朋好友天人永隔。

在這殘酷的一夜中,三名孩子同時在心裡許下毒誓。

靖國左相之女,墨雨蘭:爹娘,蘭兒一定會親自手刃夕炎武,替你們報仇的,還有,若是朔國皇帝沒攻過來,你們也不會死,所以蘭兒也會親手殺了君崇天,以祭你們在天之靈!

靖國太子,慕容軒,不,此時應該喚作柳陽風:君崇天,本太子一定要親手殺了你,並復我靖國!至於左相夫婦二人,你們請放心,本太子絕對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女兒!

朔國二皇子,君天煬:君崇天,是你殺了我的母妃,這條命,我會親自向你討回來!哪怕你是我的父王,我也一定要殺了你,還天下百姓們一個太平!

原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的三個孩子,因為擁有同一個仇人,所以命運之繩便繫在了一起,但擁有同一個敵人將會使他們成敵,亦是成友?這點,至今仍無人知曉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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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紫月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